第十一章：信任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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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甚至不敢轉回頭去看那個人。手快速從郭立顯的手抽出，恐懼充斥在心臟，撕咬著我的神經。
頭頂投來郭立顯疑惑的目光，我來不及向他解釋，只能慢慢地轉身……
一位面容黝黑，神情兇狠的女人站在十步之外。
我臉色蒼白，喉嚨像被魚骨卡住，發了好幾次都發不出聲音。
很久很久，才低聲一喚，「媽媽……」
（六）
回家後，我被鎖在房間裏。
手機被沒收，連家具電話和計算機也被撥了線，隔斷一切可以跟外界聯絡的方法。
我沒有絲毫的驚訝，早知道媽媽會有如此的反應。
只是……
剛才媽媽在街道上強行將我拉走，郭立顯愕然不解的眼神一直在眼前徘徊。他一定嚇到了！
可是，我沒有辦法向他解釋，也不能及時解釋清楚為什麽會這樣……
他恐怕也很擔憂吧！
我靠在窗邊向下俯望,樓下的公園裏花木雕零，狂風呼呼作響，天地之間的光線暗下來了，平時吵鬧的公園現在沒有半個人影，只有死寂一般的雕零景色。
手指慢慢摸上窗子上的玻璃。
如果，現在可以看到……郭立顯就好了。
我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告訴他，雖然不知道從何說起，但是我好想告訴他。
如果現在能夠像電視劇裏上演的一樣，他忽然出現在樓下，那該多好了！
我勾起一絲苦笑，感嘆自己的幻想力。
忽然，了無人煙的公園裏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我幾乎要以為自己眼花了，擦了幾下眼睛，對方依舊站立在原地對我微笑與揚手。
因為住在二樓，所以不太高，我能夠清楚看到那個人的臉。
摀住微微張的嘴巴，眼睛瞪大，我不能置信地直直盯著那道身影。
郭立顯從口袋拿出手機，用手指畫了幾下，似乎在表示為什麽我不接他的電話。
我張張嘴巴，用口型說出「手機被沒收了」。可是，做了連三次，他也一副不明白！
可惡！
要怎樣才能表達清晰自己的意思呢？
我又急又惱，絞盡腦汁地思忖著。
看了幾下房間上的書桌，突然靈急一動，拿起書桌上的紙和筆寫了一張紙，條，然後打開窗子的玻璃扔下去。
呃……由於我的瞄準能力還挺不錯，郭立顯不小心被卷紙條砸到了腦袋。
對不起！
對不起！
我拼命地用口型道歉，他擡眼輕笑，用手勢表示不在意。
等他看完了紙條，又再紙張上寫下了幾行字，接著尋了一塊石頭卷著紙張往上扔回來。
可惜，他的瞄準力顯然比我差。不小心砸到了……
窗子上的玻璃。
玻璃破碎的巨大響聲，引來媽媽的註意，她的腳步聲快步地逐漸逼近，大聲喊道：「發生了什麽事？這麽吵？」
我嚇到心臟噗通直跳，臉色青白，趕緊示意郭立顯離開。
他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隔著上下樓層的距離依依不舍地遙望了我幾秒，才擡腳離開。
劈拍！
門被打開了！
轉頭一看，媽媽面色十分難看。
她看著地面上的玻璃碎，皺起深深地眉頭。我趁她不註意，將卷著紙張的石頭提到床地下。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媽媽怒發沖冠地看著我，聲音像震耳欲聾的雷聲。此時，窗外正好下起了滂沱大雨，狠狠砸在地下
雨水混合著風，吹落到我的腳邊。
情急之下，我編了一個謊言：「剛才有小孩子在下面玩，結果將我們的玻璃窗打破了。」
媽媽狐疑地看著我，走近窗邊向下望去，卻看不到半個人影。
「媽媽，其實剛才……」
一直尋不到機會解釋我和郭立顯的關系，趁機我主動提出。可是，她一副不想聽的模樣，看也不看我，大聲地喊道：「別忘了你的父親是怎樣對待我們！男人都沒有一個好東西！」
話裏一落，門被用力地關上，隔絕了我們兩人之間的談話。
我傻傻地望著木質的門，心裏想被石頭壓住一樣，喘不過氣。
其實……
要媽媽接受我和他的關系，何嘗不是要找出一道鑰匙打開媽媽心裏的鎖呢？
風聲呼嘯，窗簾被吹動地翻滾。
雨水打落在我的背部上，一陣陣的冷意與濕意，讓我渾身發抖。
這一場暴風雨不知道要何時才完結……
（七）
已經幾天沒有去學校了，不知道立顯現在在幹什麽？
那天下雨了，他到底有沒有淋濕呢？
我支撐著腮幫子，看著窗外樹上的麻雀，重重嘆了一口氣。擡手打開那張寫有他字跡的紙張。
一句體貼的話跳入眼裏。
你不要擔心……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媽媽這麽討厭我，但是我卻知道自己很喜歡你就夠了。
一絲暖流快速地通過心臟，整個心被那個記憶中的男生占滿。
立顯，我覺得自己最大的幸運就是喜歡上你。
我是多麽想告訴你啊。
我自言自語地呢喃著，忽然眼前憑空冒出一張英俊的臉，笑嘻嘻地說：「你可以親自告訴我呀。」
「啊！」
尖叫從喉嚨發出，不出一秒被郭立顯用手摀住嘴巴。他豎起手指，臉色帶著苦笑，「你想讓你媽媽去發現我嗎？」
我拼命地搖搖頭。
當然不想！
可是，你這樣神出鬼沒，心臟承受能力少一點也會被你嚇死啊！
看著他動作流利地從窗戶爬進房間。眨眨眼睛，鎮定了好幾秒鐘，才發現不是幻覺。
清醒過來之後，恐懼湧上心頭，我刻意壓低聲線，帶著怒意低吼道：「天啊！你竟然從水管爬上來？你不要命嗎？」
「不要責怪我好不好？我們都好多天沒見了。」
他走向我，一手將我攬入懷。
然後絲毫不理會我的掙紮，低頭就深吻了起來。起初，我還頑強地抗拒著，但是漸漸便軟化了。
慢慢捶打他的手變成環抱的姿勢，回應著……
融化在這個帶有思念甜蜜又霸道的親吻之中，不能自拔。
等我氣喘呼呼，快呼吸不過，他退開。
那一雙烏黑深邃眼眸帶著笑意，嘴角悄悄彎起，低聲道：「想你。」
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這兩個字。
我幾乎癡迷地看著他，想要看清楚自己到底喜歡上了怎樣的男生……為什麽他可以牽動著我的情緒，牽引著我的喜怒哀樂呢？
郭立顯伸手捏捏我鼻子，略帶不滿地說：「你就沒有話和我說嗎？」
我拍掉他的手，收回視線，轉身坐在床邊背對他。
「曉晨……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
哼！是誰把我嚇得半死？我才不要這麽輕易就原諒你呢。
他緊追著走過來，將腦袋輕靠在我的肩旁上，像貓一樣輕蹭了幾下，撒嬌地說：「看在我冒著差點從水管上摔下來的危險來見你的份上，跟我說說話吧。」
「……笨蛋。」
「啊？」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我不斷地念著，終於忍不住掉下一顆眼淚。他嚇得手足無措，伸手想要捧起我的臉。
我再次拍掉他的手，扭過頭不去看他，拼命地擦著眼淚，嘴裏埋怨道：「你知不知差掉嚇死我？如果你掉下來怎麽辦？我只要想到你爬上的情景，我就……我就……」
一雙手從後面緊緊地摟住，下巴擱在我肩旁上，輕聲地說：「對不起，我下次不嚇你了。」
伴隨，一個親吻落在我的耳邊，緩緩移動……
呼吸吹過我的臉頰上。
漸漸地，我的情緒平伏了下來，「我……也想你。」
郭立顯楞了好久，才明白過來這是回應他剛才的話。他眼眸閃耀著喜悅和興奮，將我抱得更緊。
此情此刻，彼此都不做聲，只讓這個溫暖的擁抱填滿這一刻的時間。
不知過了何時，郭立顯好像想起了什麽事情，「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
他松開了環住我的懷抱，走到一爬入房間便掉仍在地上的背包前，然後打開抽出筆記，仔細地解釋著老師發布的功課。
「我已經替你請病假了，所以不用擔心曠課的問題。」
我接下郭立顯給的筆記，隨後聽到他說：「這些功課都可以在家做。」
「你就是為了拿這些功課給我才冒險怕水管？」明明可以叫何泳藝拿給我啊！
郭立顯露出一臉「我很不解風情」的模樣，無奈地笑說：「這只是我想要見你的借口，好不好？」
「……」
「我試過從正門拿來送給你，卻被你媽媽拒於門外。」
「……」
這的確是媽媽會做的事情。
郭立顯看見我一再無言，語氣盡量溫和地問：「曉晨，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我輕嘆了口氣，反問：「你是想問為什麽我媽媽這麽討厭你吧？」
他輕輕點頭。
我拍了幾下床便，叫他坐過來。眼睛盯著他，一臉認真地說：「其實他不是討厭你，而是任何男生都討厭。」
「哦……啊？」
郭立顯一臉不能置信，
我沒好氣地說：「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嗎？」
「……」
我清清嗓子，記憶回溯到過去，「因為凡是男的都會讓她想起死去的父親。」
記憶中，重男輕女的父親從小到大來就沒有抱過我一次。但是，弟弟的出生也沒有帶來多大的改變。
弟弟像現在的年輕人一樣，喜歡打打機。可是，在爸爸的眼裏卻是玩物喪志的玩樂，漸漸地連唯一得到寵愛的弟弟也被他厭惡。
媽媽更是沒有例外，本來他們就不是因為愛情而結合的，而是因為外婆和外公強硬媽媽相親，然後強硬她下嫁。
婚後，她像傳統的鄉村中國女人一樣，視為這個家為中心，努力地經營著一切家務，含辛茹苦地養大我們。
可是，爸爸本來就擁有香港戶口，很久才回鄉下一次。後來，我們移民來了香港之後，才發現他出軌了。
但是媽媽忍淚原諒了他，忍受他各種各樣的脾氣。
小時候，我已經看過很多遍父親將母親打得遍體鱗傷的模樣。之後，更是變本加厲，更不讓媽媽出街，困她在家。
「我和弟弟從小到大都吃不飽，睡不好。父親從來沒有賣過一件新衣服給我們，連新年也不例外。可是……」
我說到這裏，心裏一酸，聲音有點哽咽，「他可以待我們不好，為什麽要待媽媽不好呢？他竟然將全部的錢送給外面的那個女人。可是，沒有幾年，他就狼狽地跑回來，要求媽媽原諒他。媽媽才心軟了……他是被女人背叛才跑回來，才不是什麽知錯能改！」
一想到，父親回來之後的日子就生不如死。
他喜歡堵馬，生活的不如意，讓他更喜歡賭博。幸好，他賭得很小，不至於欠下無數的讀債。但是，一輸掉，就拿我們來發脾氣。
「有一次，媽媽生病了，晚了點時間煮飯。他就拿起一桶冷水向在床上的媽媽潑去。」
我激動地說著，眼淚簌簌落下，止不住，停不住。
我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
但是，每一次夢見以前的日子，我都不禁滿頭大汗地從夢中驚醒。
「不過，老天有眼。不久之後，我爸爸被診斷出患了肝癌未期，接著他因為知道自己的病情後心情更加憂郁，加速了病情的惡化，最後病逝了。」
我用著不知道是笑還是哭的表情，啞聲地說：「就是這樣……我們才終於從那個惡魔的手中解脫了。」
郭立顯眼裏都是憐惜和心疼，伸手將我擁入懷裏，久久不放手。
我伏在他的肩旁上，聲音弱弱地說：「媽媽幾年為了這個家，一人打三份工，早上洗碗，中午在做清潔，晚上送外賣。她的教育水平不高，只能做這些工作……每次看到她頭上的白發，臉上的皺紋和越來越彎的背，我就很心疼……」
停頓了一下，我鼓起勇氣補充道：「立顯，我不能違背媽媽的話，也不敢，也不願……如果她真得想要我們分手才……」
郭立顯渾身一抖，他輕推開我，打斷道：「我不要聽，我不能，也不肯接受你用這種理由……」
最後兩個字是從他牙縫裏蹦出的，「分手。」
「答應我！曉晨，永遠不要為了你媽媽的反對而離開我。」
他苦苦哀求的神情，讓我不敢直視。低下頭，用雙手掩蓋住臉龐。耳邊繼續傳來郭立顯的懇求：「曉晨！求你！一定要答應我！我不要求你和媽媽鬧翻。可是……」
「就算我們見不了面，也不要對我說分手。你要給信心自己，也要給我信心。」
我也很想留在你的身邊，可是……
媽媽一定情願我單身一輩子，也不要我和男生結婚。
我將臉埋入手掌，聲音從指縫發出，「媽媽一定不允許，你不知道她有多生氣！她這幾天都不肯和我說話，我好怕……最終……」
郭立顯將我的臉從手掌抽出，溫柔地擡起我的下巴。手指是如此地灼熱，眼神是如此地灼熱。
「只要你肯留在我的身邊，我一定會說服你媽媽的。」
含笑的眼眸倒影著我哭腫眼睛的表情，他語氣堅定地說：「她不肯認同我們，是以為怕你遇上不好的男生。只要我能夠證明自己能給你帶來幸福，她一定會改變主意！」
他的話一點一點地安撫著我過於激動悲傷的心情。
正想張嘴回答他的話，門外卻傳來媽媽急切的敲門聲和叫喊聲：「幹什麽這麽吵？開門！開門！」
媽媽用力著拍打著門，導致巨大的響聲。
此時，我不知道應該感嘆幸運自己順手鎖上了門，還是感嘆自己倒黴的極了的運氣。
出去買菜的媽媽竟然已經回來了！
（八）
「快！你快離開！快點！」
我努力推動郭立顯，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讓媽媽看見他！
可是，郭立顯卻目無表情地坐在原地紋絲不動，任憑我說什麽，他都無動於衷。整整一分鐘，他才站起來，很鎮定地走到門前，手握上了門柄，慢慢地向右轉動……
「你幹嘛？」
他瘋了嗎？
我撲上去，想要阻止他的行動。
可是說時遲，那時快，郭立顯早一步將門打開了。
媽媽定眼一看房間出現了陌生的男子，愕然了。回過神來，才怒目看向我。
她一聲不出。
比起痛罵我一頓，眼神更是銳利，想要活生生將我的心掏出。
空氣中壓抑的感覺，讓人戰栗。
「阿姨，其實是我自己……」
郭立顯臉色凝重，主動解釋起來，可是媽媽絲毫不理會他，不由分說便將捉住我的手，用蠻力將我真整個人拖出門口，一直拖到客廳。
手腕的力度簡直要把骨頭都捏碎似的！
因為半推半拉的關系，腿與地板摩擦了起來，發出巨大的響聲，也帶來也疼痛。
我痛的連聲音也難以發出，只是木木地，弱弱地呼喚著：「媽媽……」
一手從電視機後面取出雞毛撣子，媽媽盛怒難忍地叫喊：「打死你這個不孝女！打死你！這麽不聽話！真的白養你了！」
「啊！」
一記又一記地揮動雞毛撣子，絲毫不留情地在我肌膚上留下紅痕。
我痛的嘶嘶作聲，不敢請求她不要打我，也不敢躲開。
都是我錯，讓她傷心了！
活該！真是活該！
跪在地上，背部傳來的疼痛懲罰著我，也打痛了媽媽的心。她眼眶發紅，手裏就是不停下手裏的揮動。
可是，忽然我被一個寬厚身體抱住，阻擋了一切疼痛。
側頭一看，郭立顯俊朗的側顏出現在眼前。
他哼也不哼一聲，只是盡量護著我，媽媽打哪裏，他就護著哪裏。
「立顯，你走開！」
他不理會我的話，拼命地擋住媽媽的揮動。媽媽看不過眼，叫喊道：「你走開！你這小子給我走開！我打女兒關你什麽屁事！」
「阿姨！除非你不打曉晨，要不我不會走開的！」
「好啊！好啊！竟然你不走開！我就連你也打！竟然敢拐騙我的女兒！」
原本媽媽見他跑過來，手下留情了，可是郭立顯堅決不肯走開的態度，讓她的脾氣又再一次升起，打起來更狠了。
連臉部的地方也不放過，直接揮打過去，一條又一條的紅痕立刻呈現。
郭立顯好看的臉上立刻呈現出幾條脫皮的紅痕，觸目驚心。
漸漸地，我發現郭立顯也開始熬不住媽媽的揮動，悶聲輕哼了幾聲。
狠不下心讓他為我這樣做，咬咬牙，一口氣拉起他的手往門口跑去。
可是媽媽緊追不放，也從門口追出來。我不敢乘坐電梯，直接和郭立顯往走火通道的樓梯跑去。
緊急繚亂的腳步聲在空曠寂靜的樓梯間格外明顯！
伴隨而來的是媽媽在背後叫喊的聲音：「你們別走！看我打不打死你！打死你們！」
對不起媽媽！
我等一下就回來向你請罪！我不能看著他被你打！
我心裏默然愧疚地想著，腳步不敢停下來。
奔泡到樓下的時候，門口的管理人員和走入門的住客看到我們狼狽的模樣也一臉驚訝無比。
無暇理會那些人的目光，按下密碼鎖，推開大門，一路氣喘呼呼地狂奔跑。
經過一條又一條的走廊，跑到通往車站的天橋。
猛地回頭一看，心臟狠狠一痛。
媽媽跌倒在地上了！
雖然有好心的路人想要扶起她，但是媽媽卻不領會他們的好心，胡亂生氣起來，拍開那些人的手。
「立顯，你先坐車離開!我要回頭過去！我不能不理會媽媽！」
我放開了郭立顯的手，不理會他在背後擔憂的叫喊，焦急地向媽媽的方向沖過去。
經過紅綠燈的時候，看也沒看就沖出馬路。
一聲屬於車子的喇叭聲響起，我下意識反應地側頭一看，車子迎面地沖開到面前，嚇得我渾身僵硬。
在千鈞一發的時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推開。
滾落在一旁的我艱難地爬起來，擡頭一看，馬路上滿地鮮紅。
車子前方的中央位置，躺著……
郭立顯！
☆、尾曲：誓言
五年後。
我穿著純白的婚紗從試衣間走出來，坐在一旁的何泳藝立刻眼前一亮。
她快步迎上前，感嘆地說：「你果然很適合穿魚尾婚紗呢。」
站在兩旁的婚紗售貨員，也努力地稱讚道：「小姐這件衣服真是很配你！魚尾婚紗是經典不敗的款式，而這一件是我們店鋪的鎮店之寶啊！也是今年最新的款式！」
鏡子裏反映出一位s曲線的女性，下身裙尾是誇張的傘狀魚尾，走起路來每一步都搖曳生姿。
我也很滿地說：「挺不錯。不過……」特意壓低聲音，趁著售貨員不註意的時候，偷偷跟何泳藝說：「這件的價錢應該很貴吧！」
何泳藝取笑道：「這麽快就替你老公省錢啊？結婚是一生人一次而已，這可不能省啊！」
「話是這麽說，但……」
「哎呀！你老公最近不是升職加薪嗎？幹嘛還跟他客氣！」
就是因為他快要成為我的老公！他的就是我的！我當然要好好地使用金錢啊！
售貨員也許聽到了我和何泳藝份的對話，加把勁地推銷。我硬著皮頭跟他們說要再看考慮，才打發了她們。後來，又試了幾件婚紗。不過，最滿意還是剛才的那一件。
從婚紗店走出來，我和何泳藝跑去咖啡店喝下午茶打發時間。
「說起來，中學的情侶最後也一對又一對地分手了。上次，我碰見張浩歆，她原來和梁譚強交往過，可是也分手了。」
何泳藝拿起小匙盛了一口草莓蛋糕，眼露笑意，「想不到你們這一對竟然可以走入教堂。」
「我也沒有想到啊。」
尤其是當年郭立顯主動追求的時候，我的心裏還有那個人的存在。
我低下頭，看著茶杯上的紅茶，「只能說……愛情要來走的時候，擋也擋不住。要來的時候，也擋也擋不住。」
「好啦！別肉嘛！羨慕死我這個單身狗了！」
「那麽你也去找一個男友吧！」
何泳藝誇張地嘆了口氣，「那有這麽容易啊！好男人都快死光了！」
如果，你不要這麽游戲人間的話，我想會容易一點找到心儀的人。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事實上，我知道何泳藝心裏是明白的，但是她不肯面對。如果是這樣，我說再多，也是廢話。
我只是靜靜地聽著她講述以前中學的同學的八卦，可是最後說著說著，又將話題拐回羨慕我和郭立顯的感情上。
何泳藝用憧憬的目光說：「我覺得你和郭立顯的感情簡直像偶像劇。因為家人的反對，只能偷偷見面。後來，郭立顯還為了保護你而被車撞到。嘩！至死不渝的戀愛啊！這種男人才值得嫁！」
我苦笑了一下，放下茶杯，「那可不是什麽好的回憶。」
只要一想到當時的情況，我就心有餘悸。
每次午夜夢回，夢見躺在馬路上血淋淋的郭立顯就遍體心寒。
救護車的聲音，急診室的紅燈，醫院走廊上的寂靜……
一切一切都是可怕至極的回憶。
何泳衣藝看出我的臉色不好，道了一聲抱歉。不過，又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發問：「但以你媽媽倔強的脾氣，好像不可能以一場車禍就能輕易改變態度吧！」
「當時我根本無暇想及媽媽的心情，郭立顯危在旦夕，那個時候……」我慢慢地陳述著……
思緒再一次回溯到當年急診室的走廊上。
我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坐救護車來到醫院，只記得在車上緊緊握住郭立顯的手，鮮紅的血液布滿了他的身軀。
「立顯……」
恐懼充斥我四肢，遍體生寒。
直到去到醫院門口，他被眾多醫護人員旋風一般地推入急救室，我還是不能平靜下來。
出神地看著緊閉的急診室的門，各種不好的預測盤踞在我的腦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媽媽不知何時坐在我旁邊，說著安慰的話語。可是，我一句都聽不上。
直到急診室的門口打開，我沖上前，紅眼啞聲地問：「醫、醫生！裏面的病人……」
年紀老邁的醫生脫下口罩，和藹地安慰道：「放心，手術很順利。只要度過今晚的危險期就可以了。」
一聽到醫生的話，我懸吊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
兩眼一翻，便昏倒了過去。
等我醒來，已經是半夜。那個時候媽媽正在床邊上俯睡，我小心翼翼地爬下床，可是最後還是驚醒了她。她問我想要去哪裏，我並沒有回答。不過她應該也猜出來了，輕嘆了一口氣，便叫我跟著她走。後來，我在病房的玻璃窗外凝望躺在加護病房的郭立顯一整個晚上。
接下來的那些日子，我一放學就跑到醫院去，替郭立顯抹身，買洗換的衣服。一有時間便坐在床邊跟睡著的他聊天。
可是……
「真奇怪！他家人為什麽不來看他？」
幾天後，媽媽忍不住問道。
我看著躺在床上安靜沈睡的郭立顯，猶豫了幾下，還是將以前他跟我說過的話，一字不漏地跟媽媽說：「他是私生子。他的媽媽是□□，懷了他之後，想要嫁給他爸爸，可是他爸爸卻始亂終棄，不肯為了他們和原來的妻子離婚。」
停頓了一下，拿起梳子，替沈睡的他郭立顯整理著頭發。
望著閉上眼睛的俊臉，即使他閉著眼睛，清瘦了不少，可是依舊讓我心動。
我將剛才的話接下去說：「後來，立顯的媽媽因病離世，他的爸爸想要接他回去住，可是他不能忘記自己的爸爸怎樣對待媽媽，因此最後和他的父親鬧翻了。」
因為背對著媽媽，我看不到她當時的神情.
只是過了好久，才聽到她問：「那……他現在是自己一個人住？」
「嗯。」
我握住他藏在被單的手，忍住不讓淚水奪眶而出，心裏卻隱隱作痛。
雖然三言兩語就交代清楚了立顯的過去經歷，真正的心酸疼痛卻不被幾個字草草帶過。
我不能想象這些年他到底吃了多少苦頭，但他卻沒有因為黑暗艱苦的過去而讓性格帶有一絲陰影。
依舊樂觀，自戀，愛逞強……
喜歡捉弄我，喜歡露出壞壞的笑容！
我偷偷拭擦著淚水，將他的手放在唇邊，親吻著。
立顯，竟然你這麽喜歡我，就不要讓我難過啊！
你不是說想要我嫁給你嗎？只要你醒來，哪怕用易拉罐的拉環當戒指，我也答應嫁給你！
可是，睡在床上的人還是呼吸沈穩，一動不動。
不過，我卻聽到媽媽在背後輕嘆了一口氣，低聲說了一句：「明天我熬一些湯過來吧。」
我的身體猛地一震，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
直到聽到背後傳來關上門的聲音，我才驚醒過來，回頭看著緊閉的門，楞了好久，才回頭看著沈睡的人，眼含淚光帶笑地輕聲道：「立顯，你聽到了嗎？」
媽媽終於……
開始讓步了。
雖然得到媽媽的諒解，讓我很高興。但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郭立顯卻沒有醒來的跡象。在我越來越心灰意冷的時候，以為要放棄的時候，他竟然醒來了。
在清晨射入的一道光亮之下，他虛弱地對著我微笑。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
那是我一生之中最歡樂的日子，如果幸福不曾離開，不會懂得珍惜，不會懂得那平凡的美好。
思緒回溯到這裏，我壓抑不住在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看著茶杯倒影了蔚藍的天空，雀鳥在上空飛快地掠過。耳邊傳來城市繁華熱鬧的響聲，香醇的茶香縈繞在鼻尖，一切一切都是如此地美好，只因這個城市有他存在。
「曉晨，我希望你以後也能一直這麽幸福。」
何泳藝伸手捉住我的手，帶著祝福的神情看著我：「雖然你結婚的那天，我因為工作的關系不能當你的伴娘，但是……你也要體諒一下，我這幾年以來都當了三次伴娘了，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嫁不出了！」
想不到她這麽迷信！
我輕笑出聲，將手抽出，攤開，開玩笑地說:「就算你不來我的婚禮，你也逃不了禮金啊！」
何泳藝露出被看穿心中秘密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個時候，正巧手機響起了，打斷了彼此的對話，玩笑才沒有再開下去。看了看短信，原來公司有事急叫我回去。因此，兩個只好匆匆離開。
後來，何泳藝在結婚當天給了我一個驚喜。
原本以為她趕不回來，想不到她連夜趕回來，在婚宴的夜晚，拖著行李箱風塵仆仆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當時，那是一份很深厚的感動，讓我們的友情再一次升華。
不過，另一種感動也讓我一輩子難以忘記。
在焦頭爛額的忙碌之中，婚禮在一切順利又不順利之中過了一大半時間，姐妹和伴娘玩新郎與兄弟，展開了一輪混亂的大戰，那簡直是痛苦又快樂的折磨。
最後，郭立顯好不容易才牽到我的手，讓我坐上前往教堂宣誓的婚車內。
下車之後，我們在眾多的祝福之下，站在教堂的門口互相凝望。
「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自己在作夢。」我低頭羞澀地微笑，看著手裏絢爛鮮艷的花球。
無法想象自己立刻就要成為眼前這個男人的妻子……
當年在地鐵的相遇，三年同校同班的點點滴滴，他窮追猛打的追求，在最無助的時候給予的安慰與支持……
一切一切都歷歷在目，仿佛就像昨天發生的事情。
郭立顯擡腿向前走近一步，語氣溫和地笑道：「你不必懷疑，我一直深信自己廝守終身的對象，是你。」
語畢，我擡頭與他深情對望。
他牽起我的手，手指微發抖，力度又一再加緊，仿佛生怕弄壞了最珍惜的東西，卻又不舍得放開。
我帶著洋溢幸福的微笑，挽著他的手，步伐不徐不疾，一步一步踏著紅毯向教堂中央前方走去……
清晨的鐘聲在教堂響亮地敲起，一聲又一聲，無數的白鴿和彩色氣球向藍天飛升而去。
教堂裏，眾多的賓客屏息靜氣地看著十字架下的一對新人。
兩人的背影一長一短地倒影在潔白的地板之上，在神父的見證之下，彼此宣下至死不渝的誓言。
……
「無論疾病或健康、貧窮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順境或失意，我都願意愛你、尊敬你、保護你。我願意對你的愛忠誠不變。」
☆、番外（蜜月）
婚宴的酒席一共要擺三個地方，分別是紀曉晨家鄉的九鄉村和外婆家鐵松村以及香港。
香港是最後一站。
連續三天的婚宴，簡直讓人筋疲力盡！如果，有下次，一定不要再擺婚宴！
呃……不對喔！
這樣豈不是詛咒我和郭立顯離婚？
呸呸！烏鴉嘴！烏鴉嘴！
紀曉晨毫無生氣地躺在沙發上。從一進門到現在，隨手將行李放在腳下，隨後就睡死了。
可是，嘴裏卻說著不清不楚的夢囈。
郭立顯將東西擺放好之後，就看見小妻子很沒有形象地躺著。他不動聲色地彎起唇角，將旁邊床上的被單輕輕地蓋在睡著的人身上。
然後，隨意地背靠沙發坐在地上，拿起擺放在茶幾上的時尚雜志來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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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投來郭立顯疑惑的目光，我來不及向他解釋，只能慢慢地轉身……
一位面容黝黑，神情兇狠的女人站在十步之外。
我臉色蒼白，喉嚨像被魚骨卡住，發了好幾次都發不出聲音。
很久很久，才低聲一喚，「媽媽……」
（六）
回家後，我被鎖在房間裏。
手機被沒收，連家具電話和計算機也被撥了線，隔斷一切可以跟外界聯絡的方法。
我沒有絲毫的驚訝，早知道媽媽會有如此的反應。
只是……
剛才媽媽在街道上強行將我拉走，郭立顯愕然不解的眼神一直在眼前徘徊。他一定嚇到了！
可是，我沒有辦法向他解釋，也不能及時解釋清楚為什麽會這樣……
他恐怕也很擔憂吧！
我靠在窗邊向下俯望,樓下的公園裏花木雕零，狂風呼呼作響，天地之間的光線暗下來了，平時吵鬧的公園現在沒有半個人影，只有死寂一般的雕零景色。
手指慢慢摸上窗子上的玻璃。
如果，現在可以看到……郭立顯就好了。
我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告訴他，雖然不知道從何說起，但是我好想告訴他。
如果現在能夠像電視劇裏上演的一樣，他忽然出現在樓下，那該多好了！
我勾起一絲苦笑，感嘆自己的幻想力。
忽然，了無人煙的公園裏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我幾乎要以為自己眼花了，擦了幾下眼睛，對方依舊站立在原地對我微笑與揚手。
因為住在二樓，所以不太高，我能夠清楚看到那個人的臉。
摀住微微張的嘴巴，眼睛瞪大，我不能置信地直直盯著那道身影。
郭立顯從口袋拿出手機，用手指畫了幾下，似乎在表示為什麽我不接他的電話。
我張張嘴巴，用口型說出「手機被沒收了」。可是，做了連三次，他也一副不明白！
可惡！
要怎樣才能表達清晰自己的意思呢？
我又急又惱，絞盡腦汁地思忖著。
看了幾下房間上的書桌，突然靈急一動，拿起書桌上的紙和筆寫了一張紙，條，然後打開窗子的玻璃扔下去。
呃……由於我的瞄準能力還挺不錯，郭立顯不小心被卷紙條砸到了腦袋。
對不起！
對不起！
我拼命地用口型道歉，他擡眼輕笑，用手勢表示不在意。
等他看完了紙條，又再紙張上寫下了幾行字，接著尋了一塊石頭卷著紙張往上扔回來。
可惜，他的瞄準力顯然比我差。不小心砸到了……
窗子上的玻璃。
玻璃破碎的巨大響聲，引來媽媽的註意，她的腳步聲快步地逐漸逼近，大聲喊道：「發生了什麽事？這麽吵？」
我嚇到心臟噗通直跳，臉色青白，趕緊示意郭立顯離開。
他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隔著上下樓層的距離依依不舍地遙望了我幾秒，才擡腳離開。
劈拍！
門被打開了！
轉頭一看，媽媽面色十分難看。
她看著地面上的玻璃碎，皺起深深地眉頭。我趁她不註意，將卷著紙張的石頭提到床地下。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媽媽怒發沖冠地看著我，聲音像震耳欲聾的雷聲。此時，窗外正好下起了滂沱大雨，狠狠砸在地下
雨水混合著風，吹落到我的腳邊。
情急之下，我編了一個謊言：「剛才有小孩子在下面玩，結果將我們的玻璃窗打破了。」
媽媽狐疑地看著我，走近窗邊向下望去，卻看不到半個人影。
「媽媽，其實剛才……」
一直尋不到機會解釋我和郭立顯的關系，趁機我主動提出。可是，她一副不想聽的模樣，看也不看我，大聲地喊道：「別忘了你的父親是怎樣對待我們！男人都沒有一個好東西！」
話裏一落，門被用力地關上，隔絕了我們兩人之間的談話。
我傻傻地望著木質的門，心裏想被石頭壓住一樣，喘不過氣。
其實……
要媽媽接受我和他的關系，何嘗不是要找出一道鑰匙打開媽媽心裏的鎖呢？
風聲呼嘯，窗簾被吹動地翻滾。
雨水打落在我的背部上，一陣陣的冷意與濕意，讓我渾身發抖。
這一場暴風雨不知道要何時才完結……
（七）
已經幾天沒有去學校了，不知道立顯現在在幹什麽？
那天下雨了，他到底有沒有淋濕呢？
我支撐著腮幫子，看著窗外樹上的麻雀，重重嘆了一口氣。擡手打開那張寫有他字跡的紙張。
一句體貼的話跳入眼裏。
你不要擔心……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媽媽這麽討厭我，但是我卻知道自己很喜歡你就夠了。
一絲暖流快速地通過心臟，整個心被那個記憶中的男生占滿。
立顯，我覺得自己最大的幸運就是喜歡上你。
我是多麽想告訴你啊。
我自言自語地呢喃著，忽然眼前憑空冒出一張英俊的臉，笑嘻嘻地說：「你可以親自告訴我呀。」
「啊！」
尖叫從喉嚨發出，不出一秒被郭立顯用手摀住嘴巴。他豎起手指，臉色帶著苦笑，「你想讓你媽媽去發現我嗎？」
我拼命地搖搖頭。
當然不想！
可是，你這樣神出鬼沒，心臟承受能力少一點也會被你嚇死啊！
看著他動作流利地從窗戶爬進房間。眨眨眼睛，鎮定了好幾秒鐘，才發現不是幻覺。
清醒過來之後，恐懼湧上心頭，我刻意壓低聲線，帶著怒意低吼道：「天啊！你竟然從水管爬上來？你不要命嗎？」
「不要責怪我好不好？我們都好多天沒見了。」
他走向我，一手將我攬入懷。
然後絲毫不理會我的掙紮，低頭就深吻了起來。起初，我還頑強地抗拒著，但是漸漸便軟化了。
慢慢捶打他的手變成環抱的姿勢，回應著……
融化在這個帶有思念甜蜜又霸道的親吻之中，不能自拔。
等我氣喘呼呼，快呼吸不過，他退開。
那一雙烏黑深邃眼眸帶著笑意，嘴角悄悄彎起，低聲道：「想你。」
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這兩個字。
我幾乎癡迷地看著他，想要看清楚自己到底喜歡上了怎樣的男生……為什麽他可以牽動著我的情緒，牽引著我的喜怒哀樂呢？
郭立顯伸手捏捏我鼻子，略帶不滿地說：「你就沒有話和我說嗎？」
我拍掉他的手，收回視線，轉身坐在床邊背對他。
「曉晨……你別不理我好不好？」
「……」
哼！是誰把我嚇得半死？我才不要這麽輕易就原諒你呢。
他緊追著走過來，將腦袋輕靠在我的肩旁上，像貓一樣輕蹭了幾下，撒嬌地說：「看在我冒著差點從水管上摔下來的危險來見你的份上，跟我說說話吧。」
「……笨蛋。」
「啊？」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我不斷地念著，終於忍不住掉下一顆眼淚。他嚇得手足無措，伸手想要捧起我的臉。
我再次拍掉他的手，扭過頭不去看他，拼命地擦著眼淚，嘴裏埋怨道：「你知不知差掉嚇死我？如果你掉下來怎麽辦？我只要想到你爬上的情景，我就……我就……」
一雙手從後面緊緊地摟住，下巴擱在我肩旁上，輕聲地說：「對不起，我下次不嚇你了。」
伴隨，一個親吻落在我的耳邊，緩緩移動……
呼吸吹過我的臉頰上。
漸漸地，我的情緒平伏了下來，「我……也想你。」
郭立顯楞了好久，才明白過來這是回應他剛才的話。他眼眸閃耀著喜悅和興奮，將我抱得更緊。
此情此刻，彼此都不做聲，只讓這個溫暖的擁抱填滿這一刻的時間。
不知過了何時，郭立顯好像想起了什麽事情，「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
他松開了環住我的懷抱，走到一爬入房間便掉仍在地上的背包前，然後打開抽出筆記，仔細地解釋著老師發布的功課。
「我已經替你請病假了，所以不用擔心曠課的問題。」
我接下郭立顯給的筆記，隨後聽到他說：「這些功課都可以在家做。」
「你就是為了拿這些功課給我才冒險怕水管？」明明可以叫何泳藝拿給我啊！
郭立顯露出一臉「我很不解風情」的模樣，無奈地笑說：「這只是我想要見你的借口，好不好？」
「……」
「我試過從正門拿來送給你，卻被你媽媽拒於門外。」
「……」
這的確是媽媽會做的事情。
郭立顯看見我一再無言，語氣盡量溫和地問：「曉晨，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我輕嘆了口氣，反問：「你是想問為什麽我媽媽這麽討厭你吧？」
他輕輕點頭。
我拍了幾下床便，叫他坐過來。眼睛盯著他，一臉認真地說：「其實他不是討厭你，而是任何男生都討厭。」
「哦……啊？」
郭立顯一臉不能置信，
我沒好氣地說：「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嗎？」
「……」
我清清嗓子，記憶回溯到過去，「因為凡是男的都會讓她想起死去的父親。」
記憶中，重男輕女的父親從小到大來就沒有抱過我一次。但是，弟弟的出生也沒有帶來多大的改變。
弟弟像現在的年輕人一樣，喜歡打打機。可是，在爸爸的眼裏卻是玩物喪志的玩樂，漸漸地連唯一得到寵愛的弟弟也被他厭惡。
媽媽更是沒有例外，本來他們就不是因為愛情而結合的，而是因為外婆和外公強硬媽媽相親，然後強硬她下嫁。
婚後，她像傳統的鄉村中國女人一樣，視為這個家為中心，努力地經營著一切家務，含辛茹苦地養大我們。
可是，爸爸本來就擁有香港戶口，很久才回鄉下一次。後來，我們移民來了香港之後，才發現他出軌了。
但是媽媽忍淚原諒了他，忍受他各種各樣的脾氣。
小時候，我已經看過很多遍父親將母親打得遍體鱗傷的模樣。之後，更是變本加厲，更不讓媽媽出街，困她在家。
「我和弟弟從小到大都吃不飽，睡不好。父親從來沒有賣過一件新衣服給我們，連新年也不例外。可是……」
我說到這裏，心裏一酸，聲音有點哽咽，「他可以待我們不好，為什麽要待媽媽不好呢？他竟然將全部的錢送給外面的那個女人。可是，沒有幾年，他就狼狽地跑回來，要求媽媽原諒他。媽媽才心軟了……他是被女人背叛才跑回來，才不是什麽知錯能改！」
一想到，父親回來之後的日子就生不如死。
他喜歡堵馬，生活的不如意，讓他更喜歡賭博。幸好，他賭得很小，不至於欠下無數的讀債。但是，一輸掉，就拿我們來發脾氣。
「有一次，媽媽生病了，晚了點時間煮飯。他就拿起一桶冷水向在床上的媽媽潑去。」
我激動地說著，眼淚簌簌落下，止不住，停不住。
我以為自己早就不在乎了！
但是，每一次夢見以前的日子，我都不禁滿頭大汗地從夢中驚醒。
「不過，老天有眼。不久之後，我爸爸被診斷出患了肝癌未期，接著他因為知道自己的病情後心情更加憂郁，加速了病情的惡化，最後病逝了。」
我用著不知道是笑還是哭的表情，啞聲地說：「就是這樣……我們才終於從那個惡魔的手中解脫了。」
郭立顯眼裏都是憐惜和心疼，伸手將我擁入懷裏，久久不放手。
我伏在他的肩旁上，聲音弱弱地說：「媽媽幾年為了這個家，一人打三份工，早上洗碗，中午在做清潔，晚上送外賣。她的教育水平不高，只能做這些工作……每次看到她頭上的白發，臉上的皺紋和越來越彎的背，我就很心疼……」
停頓了一下，我鼓起勇氣補充道：「立顯，我不能違背媽媽的話，也不敢，也不願……如果她真得想要我們分手才……」
郭立顯渾身一抖，他輕推開我，打斷道：「我不要聽，我不能，也不肯接受你用這種理由……」
最後兩個字是從他牙縫裏蹦出的，「分手。」
「答應我！曉晨，永遠不要為了你媽媽的反對而離開我。」
他苦苦哀求的神情，讓我不敢直視。低下頭，用雙手掩蓋住臉龐。耳邊繼續傳來郭立顯的懇求：「曉晨！求你！一定要答應我！我不要求你和媽媽鬧翻。可是……」
「就算我們見不了面，也不要對我說分手。你要給信心自己，也要給我信心。」
我也很想留在你的身邊，可是……
媽媽一定情願我單身一輩子，也不要我和男生結婚。
我將臉埋入手掌，聲音從指縫發出，「媽媽一定不允許，你不知道她有多生氣！她這幾天都不肯和我說話，我好怕……最終……」
郭立顯將我的臉從手掌抽出，溫柔地擡起我的下巴。手指是如此地灼熱，眼神是如此地灼熱。
「只要你肯留在我的身邊，我一定會說服你媽媽的。」
含笑的眼眸倒影著我哭腫眼睛的表情，他語氣堅定地說：「她不肯認同我們，是以為怕你遇上不好的男生。只要我能夠證明自己能給你帶來幸福，她一定會改變主意！」
他的話一點一點地安撫著我過於激動悲傷的心情。
正想張嘴回答他的話，門外卻傳來媽媽急切的敲門聲和叫喊聲：「幹什麽這麽吵？開門！開門！」
媽媽用力著拍打著門，導致巨大的響聲。
此時，我不知道應該感嘆幸運自己順手鎖上了門，還是感嘆自己倒黴的極了的運氣。
出去買菜的媽媽竟然已經回來了！
（八）
「快！你快離開！快點！」
我努力推動郭立顯，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讓媽媽看見他！
可是，郭立顯卻目無表情地坐在原地紋絲不動，任憑我說什麽，他都無動於衷。整整一分鐘，他才站起來，很鎮定地走到門前，手握上了門柄，慢慢地向右轉動……
「你幹嘛？」
他瘋了嗎？
我撲上去，想要阻止他的行動。
可是說時遲，那時快，郭立顯早一步將門打開了。
媽媽定眼一看房間出現了陌生的男子，愕然了。回過神來，才怒目看向我。
她一聲不出。
比起痛罵我一頓，眼神更是銳利，想要活生生將我的心掏出。
空氣中壓抑的感覺，讓人戰栗。
「阿姨，其實是我自己……」
郭立顯臉色凝重，主動解釋起來，可是媽媽絲毫不理會他，不由分說便將捉住我的手，用蠻力將我真整個人拖出門口，一直拖到客廳。
手腕的力度簡直要把骨頭都捏碎似的！
因為半推半拉的關系，腿與地板摩擦了起來，發出巨大的響聲，也帶來也疼痛。
我痛的連聲音也難以發出，只是木木地，弱弱地呼喚著：「媽媽……」
一手從電視機後面取出雞毛撣子，媽媽盛怒難忍地叫喊：「打死你這個不孝女！打死你！這麽不聽話！真的白養你了！」
「啊！」
一記又一記地揮動雞毛撣子，絲毫不留情地在我肌膚上留下紅痕。
我痛的嘶嘶作聲，不敢請求她不要打我，也不敢躲開。
都是我錯，讓她傷心了！
活該！真是活該！
跪在地上，背部傳來的疼痛懲罰著我，也打痛了媽媽的心。她眼眶發紅，手裏就是不停下手裏的揮動。
可是，忽然我被一個寬厚身體抱住，阻擋了一切疼痛。
側頭一看，郭立顯俊朗的側顏出現在眼前。
他哼也不哼一聲，只是盡量護著我，媽媽打哪裏，他就護著哪裏。
「立顯，你走開！」
他不理會我的話，拼命地擋住媽媽的揮動。媽媽看不過眼，叫喊道：「你走開！你這小子給我走開！我打女兒關你什麽屁事！」
「阿姨！除非你不打曉晨，要不我不會走開的！」
「好啊！好啊！竟然你不走開！我就連你也打！竟然敢拐騙我的女兒！」
原本媽媽見他跑過來，手下留情了，可是郭立顯堅決不肯走開的態度，讓她的脾氣又再一次升起，打起來更狠了。
連臉部的地方也不放過，直接揮打過去，一條又一條的紅痕立刻呈現。
郭立顯好看的臉上立刻呈現出幾條脫皮的紅痕，觸目驚心。
漸漸地，我發現郭立顯也開始熬不住媽媽的揮動，悶聲輕哼了幾聲。
狠不下心讓他為我這樣做，咬咬牙，一口氣拉起他的手往門口跑去。
可是媽媽緊追不放，也從門口追出來。我不敢乘坐電梯，直接和郭立顯往走火通道的樓梯跑去。
緊急繚亂的腳步聲在空曠寂靜的樓梯間格外明顯！
伴隨而來的是媽媽在背後叫喊的聲音：「你們別走！看我打不打死你！打死你們！」
對不起媽媽！
我等一下就回來向你請罪！我不能看著他被你打！
我心裏默然愧疚地想著，腳步不敢停下來。
奔泡到樓下的時候，門口的管理人員和走入門的住客看到我們狼狽的模樣也一臉驚訝無比。
無暇理會那些人的目光，按下密碼鎖，推開大門，一路氣喘呼呼地狂奔跑。
經過一條又一條的走廊，跑到通往車站的天橋。
猛地回頭一看，心臟狠狠一痛。
媽媽跌倒在地上了！
雖然有好心的路人想要扶起她，但是媽媽卻不領會他們的好心，胡亂生氣起來，拍開那些人的手。
「立顯，你先坐車離開!我要回頭過去！我不能不理會媽媽！」
我放開了郭立顯的手，不理會他在背後擔憂的叫喊，焦急地向媽媽的方向沖過去。
經過紅綠燈的時候，看也沒看就沖出馬路。
一聲屬於車子的喇叭聲響起，我下意識反應地側頭一看，車子迎面地沖開到面前，嚇得我渾身僵硬。
在千鈞一發的時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推開。
滾落在一旁的我艱難地爬起來，擡頭一看，馬路上滿地鮮紅。
車子前方的中央位置，躺著……
郭立顯！
☆、尾曲：誓言
五年後。
我穿著純白的婚紗從試衣間走出來，坐在一旁的何泳藝立刻眼前一亮。
她快步迎上前，感嘆地說：「你果然很適合穿魚尾婚紗呢。」
站在兩旁的婚紗售貨員，也努力地稱讚道：「小姐這件衣服真是很配你！魚尾婚紗是經典不敗的款式，而這一件是我們店鋪的鎮店之寶啊！也是今年最新的款式！」
鏡子裏反映出一位s曲線的女性，下身裙尾是誇張的傘狀魚尾，走起路來每一步都搖曳生姿。
我也很滿地說：「挺不錯。不過……」特意壓低聲音，趁著售貨員不註意的時候，偷偷跟何泳藝說：「這件的價錢應該很貴吧！」
何泳藝取笑道：「這麽快就替你老公省錢啊？結婚是一生人一次而已，這可不能省啊！」
「話是這麽說，但……」
「哎呀！你老公最近不是升職加薪嗎？幹嘛還跟他客氣！」
就是因為他快要成為我的老公！他的就是我的！我當然要好好地使用金錢啊！
售貨員也許聽到了我和何泳藝份的對話，加把勁地推銷。我硬著皮頭跟他們說要再看考慮，才打發了她們。後來，又試了幾件婚紗。不過，最滿意還是剛才的那一件。
從婚紗店走出來，我和何泳藝跑去咖啡店喝下午茶打發時間。
「說起來，中學的情侶最後也一對又一對地分手了。上次，我碰見張浩歆，她原來和梁譚強交往過，可是也分手了。」
何泳藝拿起小匙盛了一口草莓蛋糕，眼露笑意，「想不到你們這一對竟然可以走入教堂。」
「我也沒有想到啊。」
尤其是當年郭立顯主動追求的時候，我的心裏還有那個人的存在。
我低下頭，看著茶杯上的紅茶，「只能說……愛情要來走的時候，擋也擋不住。要來的時候，也擋也擋不住。」
「好啦！別肉嘛！羨慕死我這個單身狗了！」
「那麽你也去找一個男友吧！」
何泳藝誇張地嘆了口氣，「那有這麽容易啊！好男人都快死光了！」
如果，你不要這麽游戲人間的話，我想會容易一點找到心儀的人。
我想了想，還是沒有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事實上，我知道何泳藝心裏是明白的，但是她不肯面對。如果是這樣，我說再多，也是廢話。
我只是靜靜地聽著她講述以前中學的同學的八卦，可是最後說著說著，又將話題拐回羨慕我和郭立顯的感情上。
何泳藝用憧憬的目光說：「我覺得你和郭立顯的感情簡直像偶像劇。因為家人的反對，只能偷偷見面。後來，郭立顯還為了保護你而被車撞到。嘩！至死不渝的戀愛啊！這種男人才值得嫁！」
我苦笑了一下，放下茶杯，「那可不是什麽好的回憶。」
只要一想到當時的情況，我就心有餘悸。
每次午夜夢回，夢見躺在馬路上血淋淋的郭立顯就遍體心寒。
救護車的聲音，急診室的紅燈，醫院走廊上的寂靜……
一切一切都是可怕至極的回憶。
何泳衣藝看出我的臉色不好，道了一聲抱歉。不過，又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發問：「但以你媽媽倔強的脾氣，好像不可能以一場車禍就能輕易改變態度吧！」
「當時我根本無暇想及媽媽的心情，郭立顯危在旦夕，那個時候……」我慢慢地陳述著……
思緒再一次回溯到當年急診室的走廊上。
我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坐救護車來到醫院，只記得在車上緊緊握住郭立顯的手，鮮紅的血液布滿了他的身軀。
「立顯……」
恐懼充斥我四肢，遍體生寒。
直到去到醫院門口，他被眾多醫護人員旋風一般地推入急救室，我還是不能平靜下來。
出神地看著緊閉的急診室的門，各種不好的預測盤踞在我的腦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媽媽不知何時坐在我旁邊，說著安慰的話語。可是，我一句都聽不上。
直到急診室的門口打開，我沖上前，紅眼啞聲地問：「醫、醫生！裏面的病人……」
年紀老邁的醫生脫下口罩，和藹地安慰道：「放心，手術很順利。只要度過今晚的危險期就可以了。」
一聽到醫生的話，我懸吊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
兩眼一翻，便昏倒了過去。
等我醒來，已經是半夜。那個時候媽媽正在床邊上俯睡，我小心翼翼地爬下床，可是最後還是驚醒了她。她問我想要去哪裏，我並沒有回答。不過她應該也猜出來了，輕嘆了一口氣，便叫我跟著她走。後來，我在病房的玻璃窗外凝望躺在加護病房的郭立顯一整個晚上。
接下來的那些日子，我一放學就跑到醫院去，替郭立顯抹身，買洗換的衣服。一有時間便坐在床邊跟睡著的他聊天。
可是……
「真奇怪！他家人為什麽不來看他？」
幾天後，媽媽忍不住問道。
我看著躺在床上安靜沈睡的郭立顯，猶豫了幾下，還是將以前他跟我說過的話，一字不漏地跟媽媽說：「他是私生子。他的媽媽是□□，懷了他之後，想要嫁給他爸爸，可是他爸爸卻始亂終棄，不肯為了他們和原來的妻子離婚。」
停頓了一下，拿起梳子，替沈睡的他郭立顯整理著頭發。
望著閉上眼睛的俊臉，即使他閉著眼睛，清瘦了不少，可是依舊讓我心動。
我將剛才的話接下去說：「後來，立顯的媽媽因病離世，他的爸爸想要接他回去住，可是他不能忘記自己的爸爸怎樣對待媽媽，因此最後和他的父親鬧翻了。」
因為背對著媽媽，我看不到她當時的神情.
只是過了好久，才聽到她問：「那……他現在是自己一個人住？」
「嗯。」
我握住他藏在被單的手，忍住不讓淚水奪眶而出，心裏卻隱隱作痛。
雖然三言兩語就交代清楚了立顯的過去經歷，真正的心酸疼痛卻不被幾個字草草帶過。
我不能想象這些年他到底吃了多少苦頭，但他卻沒有因為黑暗艱苦的過去而讓性格帶有一絲陰影。
依舊樂觀，自戀，愛逞強……
喜歡捉弄我，喜歡露出壞壞的笑容！
我偷偷拭擦著淚水，將他的手放在唇邊，親吻著。
立顯，竟然你這麽喜歡我，就不要讓我難過啊！
你不是說想要我嫁給你嗎？只要你醒來，哪怕用易拉罐的拉環當戒指，我也答應嫁給你！
可是，睡在床上的人還是呼吸沈穩，一動不動。
不過，我卻聽到媽媽在背後輕嘆了一口氣，低聲說了一句：「明天我熬一些湯過來吧。」
我的身體猛地一震，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
直到聽到背後傳來關上門的聲音，我才驚醒過來，回頭看著緊閉的門，楞了好久，才回頭看著沈睡的人，眼含淚光帶笑地輕聲道：「立顯，你聽到了嗎？」
媽媽終於……
開始讓步了。
雖然得到媽媽的諒解，讓我很高興。但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郭立顯卻沒有醒來的跡象。在我越來越心灰意冷的時候，以為要放棄的時候，他竟然醒來了。
在清晨射入的一道光亮之下，他虛弱地對著我微笑。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
那是我一生之中最歡樂的日子，如果幸福不曾離開，不會懂得珍惜，不會懂得那平凡的美好。
思緒回溯到這裏，我壓抑不住在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看著茶杯倒影了蔚藍的天空，雀鳥在上空飛快地掠過。耳邊傳來城市繁華熱鬧的響聲，香醇的茶香縈繞在鼻尖，一切一切都是如此地美好，只因這個城市有他存在。
「曉晨，我希望你以後也能一直這麽幸福。」
何泳藝伸手捉住我的手，帶著祝福的神情看著我：「雖然你結婚的那天，我因為工作的關系不能當你的伴娘，但是……你也要體諒一下，我這幾年以來都當了三次伴娘了，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嫁不出了！」
想不到她這麽迷信！
我輕笑出聲，將手抽出，攤開，開玩笑地說:「就算你不來我的婚禮，你也逃不了禮金啊！」
何泳藝露出被看穿心中秘密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個時候，正巧手機響起了，打斷了彼此的對話，玩笑才沒有再開下去。看了看短信，原來公司有事急叫我回去。因此，兩個只好匆匆離開。
後來，何泳藝在結婚當天給了我一個驚喜。
原本以為她趕不回來，想不到她連夜趕回來，在婚宴的夜晚，拖著行李箱風塵仆仆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當時，那是一份很深厚的感動，讓我們的友情再一次升華。
不過，另一種感動也讓我一輩子難以忘記。
在焦頭爛額的忙碌之中，婚禮在一切順利又不順利之中過了一大半時間，姐妹和伴娘玩新郎與兄弟，展開了一輪混亂的大戰，那簡直是痛苦又快樂的折磨。
最後，郭立顯好不容易才牽到我的手，讓我坐上前往教堂宣誓的婚車內。
下車之後，我們在眾多的祝福之下，站在教堂的門口互相凝望。
「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自己在作夢。」我低頭羞澀地微笑，看著手裏絢爛鮮艷的花球。
無法想象自己立刻就要成為眼前這個男人的妻子……
當年在地鐵的相遇，三年同校同班的點點滴滴，他窮追猛打的追求，在最無助的時候給予的安慰與支持……
一切一切都歷歷在目，仿佛就像昨天發生的事情。
郭立顯擡腿向前走近一步，語氣溫和地笑道：「你不必懷疑，我一直深信自己廝守終身的對象，是你。」
語畢，我擡頭與他深情對望。
他牽起我的手，手指微發抖，力度又一再加緊，仿佛生怕弄壞了最珍惜的東西，卻又不舍得放開。
我帶著洋溢幸福的微笑，挽著他的手，步伐不徐不疾，一步一步踏著紅毯向教堂中央前方走去……
清晨的鐘聲在教堂響亮地敲起，一聲又一聲，無數的白鴿和彩色氣球向藍天飛升而去。
教堂裏，眾多的賓客屏息靜氣地看著十字架下的一對新人。
兩人的背影一長一短地倒影在潔白的地板之上，在神父的見證之下，彼此宣下至死不渝的誓言。
……
「無論疾病或健康、貧窮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順境或失意，我都願意愛你、尊敬你、保護你。我願意對你的愛忠誠不變。」
☆、番外（蜜月）
婚宴的酒席一共要擺三個地方，分別是紀曉晨家鄉的九鄉村和外婆家鐵松村以及香港。
香港是最後一站。
連續三天的婚宴，簡直讓人筋疲力盡！如果，有下次，一定不要再擺婚宴！
呃……不對喔！
這樣豈不是詛咒我和郭立顯離婚？
呸呸！烏鴉嘴！烏鴉嘴！
紀曉晨毫無生氣地躺在沙發上。從一進門到現在，隨手將行李放在腳下，隨後就睡死了。
可是，嘴裏卻說著不清不楚的夢囈。
郭立顯將東西擺放好之後，就看見小妻子很沒有形象地躺著。他不動聲色地彎起唇角，將旁邊床上的被單輕輕地蓋在睡著的人身上。
然後，隨意地背靠沙發坐在地上，拿起擺放在茶幾上的時尚雜志來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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